楠

*半架空*

層層加護此時如同紙糊般的脆弱無力，
我將為妳歌唱，
為妳療傷，
也請求妳協助我，守護我的朋友。

───

乾淨的手指輕撫上枯敗的樹幹，從巨樹中傳遞過來久遠的記憶，那曾經鬱鬱蔥蔥的美麗枝枒在陽光下伸展，接受風精靈的讚美與水精靈的喜愛，款款歌謠在林間穿梭綻放，笑語鳥鳴讓人心曠神怡；曾經，這裡是守世界數一數二的美麗淨地。

而如今已成遙遠的過往。

展現在墨瞳中，過去的美麗與現實的枯黃重疊成影產生深刻的落差，巨大的時空裂縫畫在心頭如今已經乾枯到躺不出一滴血來，褚冥漾知道，這是森林的悲唱；為了能讓自己撐下去而唱，僅為那一絲幾乎不可能回到過去的苗小希望。

（不要害怕，我來了，我會幫妳的。）

輕輕的將額頭靠上樹幹，褚冥漾無言的在心底悄聲安慰，壓抑住眼眶泛紅去感受從大地傳來的痛苦與悲愴，黑髮男孩閉上雙眼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轉頭看向在身旁準備中的朋友們，只見千冬歲端正的矗立在褚冥漾剛剛所繪製的指引陣法上，白嫩透綠光芒柔和的照亮紅袍尾擺與黑皮戰靴上，還未啟動就有已經開始有自然的能量流入陣法內澤澤生輝，連帶的週遭受汙染的土地都多了一分生命力。

動作優雅的戴上面具並調整好衣袍後，千冬歲拋出事先準備好的護符架設節界後取出褚冥漾交給他的水晶，那顆剛剛用來繪製陣法受過長年調率孕養含有豐富生命之力的綠水晶，單手抓握於掌心內並用另一手捏訣，做出預備姿態。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請讓貪婪者見識你的狠冽。』

挑選了千冬歲與褚冥漾中間的最利於支援雙方的位置，站定後萊恩用低沉的嗓音呼喚咒語，力量注入掛有大量幻武寶石的項鏈漂浮在空中乍現光芒，下一秒大量的幻武刀刃環繞著白袍現形並插入土中入土三分，隨意以橡皮筋綁起灰藍髮的白袍殺氣騰騰得將手中繪有美麗花紋的破界雙刃空揮甩動幾下，勾起嘴角強烈表現出躍躍欲試的氣勢。

確認了好友都準備妥當後褚冥漾也立即開始動作，雙手抓住黑色外袍下擺將其脫去，露出裡頭冰炎替他申請的無袍公會制服。

白底藍邊的襯衫與深藍色的軍褲藏有各種混合守護陣法，肩上仿軍服的裝飾銀鍊看起來帥氣之餘其實也融入反射咒術的術法，是比一般衣服更具有保護力量的高級服裝。

可惜，這些保護對褚冥漾現在而言反而是一種干擾。

將妖師傳統袍服收入隨身空間袋內，褚冥漾繼續將身上會擾亂調率的衣物、飾品、手機、術法道具、水晶、符紙、護符等東西一一脫去收入隨身空間袋中存放。

一直脫到身上只剩純棉質的白色無袖汗衫與成套四角短褲，顯現出黑髮青年纖細白皙的身型。

將手放在褲頭上猶豫了幾秒，褚冥漾腦內跑馬燈裡有冰炎不准脫光的警告讓他莫名冷汗淋淋；自己又沒幾兩肉的平板身材實在搞不懂冰炎到底再在意什麼，不過這裡是鳥不生蛋的森林深處又沒人看，不會妨礙風話應該就沒關係吧？

萊恩和千冬歲會幫我保密的，應該會......吧？

掙扎了許久，最後褚冥漾下意識的揉了揉有些發涼的後腦勺後，很有危機意識的放棄脫光光這個念頭。

雖然不知為何，但感覺脫下去就會被冰炎打爆腦，所以還是算了；比起在調率上吹毛求疵，性命還是比較重要的。

努力在心底安慰自己才不是怕不聽話被巴頭，是純棉的內衣褲引響不大沒關係云云。

「漾漾，怎麼了嗎？」

想的太入神而被千冬歲呼喚嚇到差點跳起來，褚冥漾連忙笑的一臉尷尬，對一旁等待自己的朋友們用力搖頭，表示自己很好沒事。

順手將儲物包掛在樹根附近的小枯枝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褚冥漾以單手輕觸枯敗的大樹並對另外兩人做出準備完畢的手勢後，凝神。

調率發動。

不知從哪裡吹起的風圍繞三人將毒霧隔開，而褚冥漾現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清除封印此地的雙封之咒；早已向千冬歲探問清楚封印法陣的位置，雖然是個凝聚公會眾人之力的強大封印，但因為此時是封印最衰竭的時期讓褚冥漾能夠見縫插針將其剝離。

利用共鳴關注一旁待命的友人們，千冬歲依照事先談好的方式的同步施展他現下所能使用的最強結界壟罩住腳下的指引法陣，好讓褚冥漾動手剝離雙封之咒時不會動搖到指引法陣的穩定性。

而萊恩負責警戒四方，保護的同時也確保封印剝離後不會有不該甦醒、或是被力量吸引的東西來妨礙兩人。

雖然對夥伴的能力有信心，但第一次配合多多少少還是讓褚冥漾有些擔憂；不過很快的，隨著封咒剝離力量的動盪增廣，褚冥漾也越來越分身乏術之下只能全心全意的祈禱接下來平安順利。

接著，空間扭曲了。

雖然視覺上看不出差別，但就是強烈的感覺得出空氣與空間正不停的像龍捲風般朝內劇烈壓縮，而處於暴風眼中心的正是在剝離老舊封印的褚冥漾。

『奈律津由呂、龍神護符、二三五連氣、護！』

警覺到異狀的千冬歲迅速拋出手中早已準備的符咒丟出，隨著口中的咒言語落，被拋至萊恩與千冬歲之間的符咒瞬間炸開一個透明半球型的防護圈，將兩人緊緊護住。

與千冬歲配合多年的搭擋也心領神會的立刻收起破界雙刀，接著眨眼間揮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刀並深深插入土中：『地潤，提供屏障、隔絕、融入然後保護。』

以大刀為中心擴散開來一層鐵灰色半透明如同氣泡般的防護罩，眨眼間融入千冬歲展開的結界中，讓完本呈現透明的結界善發出金屬般的光澤。

並不是兩人不想將褚冥漾圈入結界內，而是一開始討論戰略時就說好的，全程都不能去干擾褚冥漾調率，哪怕黑髮少年的處境看起來極度危險。

若此時自以為是的將剝離封印中的褚冥漾納入保護圈內，可能會造成剝離失控進而將千冬歲與萊恩架設起來的結界都一併剝離，到時毫無防備又同時受到術法反嗜的兩人將會直接以肉身處於空間扭曲的風暴中，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千冬歲只握緊了手中準備用來保護褚冥漾的另一張護符，雙眼死盯著好友的一舉一動與空間扭曲的穩定性，強忍著緊張的情緒等待結果。

而萊恩也一臉嚴肅的盯緊了褚冥漾的動作與神色，不動的身軀與緊繃的肌肉，彷彿只要有一點意外狀況就會衝出結界，在第一時間將褚冥漾回收並保護起來。

（嗚啊啊，被鬼氣侵蝕的封印果然比較難全面剝乾淨啊......；又破又坑坑疤疤得東一塊西一塊，跟風化黏死的膠帶有得拼！）

相較於護在自己身邊情緒緊張的夥伴們，褚冥漾反倒對於剝離封印沒什麼壓力，還在內心不停碎唸著一些沒引營養到會被冰炎再教育的蠢話，周圍劇烈的空間壓縮絲毫不會對位於暴風眼中心得褚冥漾造成引響。

硬要解釋的話，經過共鳴範圍、調率吸收與轉化等調率步驟下，褚冥漾就像黑洞一樣的霸道將被調率強行碾碎的封印收入體內進而轉化、凝聚，只能說這空間風暴根本就是褚冥漾引起的，那他還擔心什麼呢？

現階段褚冥漾唯一擔憂的是千冬歲和萊恩，若他們沒有做好防護而被捲入空間風暴中受傷該怎麼辦？而自身安危到事半點都不上心；只能歸咎於褚冥漾少根筋的沒說明清楚，讓千冬歲他們白白擔心了一場。

感覺到空間壓縮得越來越劇烈，連萊恩與千冬歲合力架設的結界也硬生生的被壓縮了一圈，就像身處在極深的海溝中，強大的空間壓力讓人感到自己描小無力，身體被空氣壓縮的喀拉喀拉發出悲鳴，此時光是維持結界就已經盡了全力的兩人已經無法顧及褚冥漾了。

不像過去在褚冥漾身邊的然表哥和姊姊一樣多少可以用調率做護身和輔助，萊恩與千冬歲兩人只能拼命得咬牙撐著被拉扯到搖搖欲墜的結界。

褚冥漾當然也感受到夥伴的困境，但全力維持調率的他除了心急如焚以外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以幫助他們；因為三人都知道最後關鍵時刻即將到來，失敗了只會讓三人的處境更加艱困。

在這動彈不得的狀態下，除了撐過去以外別無他法。

最後的幾秒鐘卻像以年份來計算一般漫長，隨著結界保護範圍越縮越小，全身骨頭就像是要被壓力捏碎一般的發出聲響，連血液都在體內暴亂的想要衝出這個囚禁它們的牢房，有如連內臟都要被絞碎一樣得痛感一波接著一波；萊恩狠狠吞下口中腥甜的血氣，動用更多的精神力去至撐幻兵武器所做出來的結界。

「地潤撐住，加油。」像是再回應萊恩的呼喚，保護兩人的結界閃爍了一下後稍微減緩一點縮小的速度，但依然感覺得出十分勉強。

千冬歲更不用說，苦撐到臉色蒼白，腦袋裡飛快的轉著各種減緩壓力的方案但都無法執行，僅能勉強維持在不被術法反嗜的邊緣徘徊，與封印之力拔河比他想像中還要困難得多，超乎一般人的想像；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千冬歲只期望自己能撐久一點、再久一點。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要撐不下去得當下，突然身體一輕。

空氣中的壓力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的消失無蹤，讓努力維持結界的千冬歲頓時一個不穩的踉蹌一下，接著被剛收刀得萊恩衝上前一把扶住。

千冬歲扶正了臉上的面具站穩並勉強喘口氣道謝後，兩人一起抬頭看向褚冥漾的位置。

只見褚冥漾身影像是在發光一般，全身上下都壟罩在純淨聖潔的氣息中，白嫩的裸足踏在焦黑的土地上卻一點都不顯髒，彷彿連土地都被淨化了一般得乾淨無暇；黑髮青年低垂著雙眼，專注的以雙手合捧著一個約如排球大小的黑色球體，並以看似緩慢的動作將其慢慢壓縮成棒球大小。

如同看見了闖入凡間的天使一般，萊恩與千冬歲的目光瞬間被褚冥漾奪去，一秒瞬間彷彿連身心都被淨化一般的平靜下來，剛剛的痛苦都在這一秒得到救贖，五臟六腑乖乖的回到原位舒張放鬆開來，原本叫囂暴走的血液也跟著平息；這一眼宛如在褚冥漾身上看盡了全世界。

千冬歲知道這只是調率的能量溢流，但身、心與全部的精神到靈魂就是忍不住會被褚冥漾此時的氣息所吸引、治癒。

直到褚冥漾緩緩得從粉嫩的口中吐出一口氣後兩人才回過神來。

褚冥漾滿意的左右觀看著被壓縮成球的封印碎片，才終於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口氣一吐，原本環繞在褚冥漾身側的神聖氣息就瞬間蒸發的半點不剩，讓褚冥漾從剛下凡的天使頓時變成來撿回棒球的鄰家少年。

抬頭剛好與在一旁等待自己的好友視線對撞，完全不知道兩人受到了什麼視覺衝擊的褚冥漾立刻綿甜的笑了起來，並獻寶似的晃了晃手上的黑色棒球後拋向千冬歲。

被褚冥漾的笑容瞬間拉回現實的千冬歲無奈得在面具下跟著勾起了笑容，接住拋過來的黑色棒球並貼上封符後收起，但下一秒耳邊卻傳出萊恩預警的低吼。

「所有人進入警戒狀態，鬼氣開始攏照過來了！」

解除封印後，原本被停住時間的鬼氣與毒素，開始像飢餓狼群一般毫不留情的朝眾人撲去；肉眼可見的黑色惡意滾滾而來，即將與三人正面交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