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

*半架空*

夢醒

───

風和日麗的午後，斜陽暖暖的照在客廳的沙發上，兩個年幼的孩子窩在曬暖的沙發中一同閱讀著厚重的術法書籍。

「這個是水的符號，褚你很有水的親和力，這個符號一定要學起來。」指著書本上的一個圖文符號，颯彌亞對懷中看的認真的孩子講解著。

「是這樣畫嗎？」

「不是，這裡的弧度後面要勾起來，像這樣，我畫給你看。」

握著褚冥漾拿著蠟筆的小手，颯彌亞一筆一劃的慢慢畫給他看，懷中的孩子看的認真，在颯彌亞完成後也認認真真的模仿畫了一個。

「這樣就對了，好好畫正確來很重要。」揉揉孩子軟嫩的頭髮，颯彌亞勾著淺笑誇讚。

「嘿嘿～漾漾被誇獎了。」仰起臉蛋可愛的對著颯彌亞笑起來，褚冥漾像小動物一樣用腦袋拱著颯彌亞的掌心，接著被颯彌亞在臉頰上親了一下。

「看好了，水符號的運用很簡單。」將臉頰貼著褚冥漾的臉頰，颯彌亞握住孩子拿蠟筆的手在他方才畫的水符號外頭畫個圈，將符號圈住。

「像這樣，想像這裡產生出水。」輕握住孩子的雙手平放置在符號兩側，颯彌亞將雙手蓋在褚冥漾雙手上引導他將力量導入水符號中，「呵、不用閉上眼睛，褚你必須好好看著自己生成水的位置，好確定水的範圍和量。」

「好～」軟軟的應聲，褚冥漾乖巧的張開眼睛盯著符號，照颯彌亞說的去想像。

一陣些微的力量從颯彌亞的掌心傳至褚冥漾的雙手，像是從身體裡抽走什麼般傳向紙張，接著空氣中湧出一股濕潤溫柔的水氣在兩人面前慢慢凝結成型。

「啊～亞！水水、水水自己跑出來了！」興奮不已的看著眼前比自己拳頭還小的水球，褚冥漾開心的紅著小臉跟颯彌亞邀功，迎來颯彌亞溫柔的笑容。

「做的好，褚。」

抽出手帕將小水球蓋住，颯彌亞用打濕的手帕將懷中笑個不停的孩子沾滿蠟筆顏色的小手擦拭乾淨。

「褚，我在想什麼你知道嗎？」將孩子再摟向自己一些，颯彌亞向後躺上沙發椅背問道。

「？？」翻個身讓小臉埋入颯彌亞胸前的布料中，褚冥漾抓著對方通紅的髮開心的蹭了蹭，「漾漾不知道，只知道亞現在很開心。」

「是嗎？沒關係，你懂我的情緒就夠了。」不用壓抑自己也有人會懂你，無需隱瞞、無需偽裝，能這樣和人自然舒適的相處讓颯彌亞十分放鬆，也是救贖。

「那……褚你喜歡我嗎？」放任孩子玩弄自己頰邊的紅髮，颯彌亞又問。

「喜歡！」直率的答著，褚冥漾露出可愛的笑容。

「真的？喜歡我哪裡？」

「嗯～紅紅的、亮亮的，像草莓蛋糕一樣漂亮的顏色，是漾漾看過最漂亮的顏色，漾漾喜歡。」率真而老實說出心中的想法，褚冥漾嗅了嗅颯彌亞身上的冷香，感覺有些睏了。

「只有顏色嗎？」低頭親吻褚冥漾小巧的鼻尖，颯彌亞笑問道：「我可是喜歡你的全部呢。身上的香氣、軟軟的觸感、溫柔的個性和散發出來的柔和氛圍，我都喜歡。褚呢？」

「哈啊……漾漾也喜歡，喜歡亞的味道……」打個呵欠後撒嬌的蹭了蹭，褚冥漾緩緩閉上眼，軟軟的應著。

「睏了？」

「嗚……漾漾不睏……」

「呵呵、睡吧。」颯彌亞彈指拉上鵝黃色的碎花窗簾，輕拍著懷中的孩子：「晚餐時我會叫你的，褚。」

「嗯……漾漾希望……颯彌亞可以一直陪漾漾，健健康康的……」呢喃細語說著有些含糊的夢語，褚冥漾打個可愛的呵欠趴在颯彌亞身上進入夢鄉。

凝視著懷中安然入睡的孩子，颯彌亞明顯感覺到隨著褚冥漾的話語，一股溫柔如水的力量便包圍住自己，並不斷參透至體內修復著自己本來以為沒藥救的虛弱身體。

而那股力量的來源正是熟睡中的褚冥漾。

「……這就是調率師的力量嗎？」輕輕摟住孩子，颯彌亞閉上炎紅的雙眼想起父親悲慘的身體狀況，卻總是告訴他調率是一件多麼溫柔的事情。

在遇見褚冥漾之前，颯彌亞是不相信的。

對他而言調率是兇惡的力量，傷害他的父親、讓母親憔悴悲傷、讓他虛弱疼痛的力量。

但是現在……

颯彌亞蹭了蹭懷中孩子的溫暖，感覺的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濕潤起來。

溫柔的力量嗎？現在他相信了。

「……褚，你也能夠救救我父親嗎？」

如果可以，那該有多好？

「我想讓你看看我父親那些厲害的術法和那些畫的很漂亮的陣法、圖畫，雖然他是個怪人，但你一定可以和父親談的很愉快的。母親的拿手好菜也想讓你嘗嘗，可是母親不太會做甜點，有時也會用力過猛讓菜刀插在桌子上拔不起來。你知道嗎？為了讓母親不再劈壞沾板，父親特地磨了一個石制的沾板給母親……」

喃喃自語的唸著沒人聽見的願望，颯彌亞也一起閉上眼進入夢鄉。

***

（一直……在一起……）

慢慢張開一時無法聚焦的眼睛，褚冥漾慢動作的坐起身體伸手揉了揉眼睛。

昏暗的光芒在水波下盪漾，看上去有些夢幻又飄渺，一條銀白色的小魚游了過來啄一口褚冥漾的臉頰後甩著尾巴游遠。

摸了摸被小魚親暱過的臉頰，褚冥漾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置身於水底，但卻一點也不寒冷，更能順暢呼吸。

『做了個美夢嗎？』

輕盈的女音傳入耳裡讓褚冥漾回過頭，只見一名半透明的少女幻化做褚冥玥的模樣漂浮在身週，長長的頭髮與記憶中的姊姊一樣美麗滑順。

褚冥漾微笑的點了點頭，用唇語說了聲謝謝。

『謝我？為什麼？我還以為你會生氣我擅自窺看你的記憶呢～。』少女覺得有趣的在水中翻個身，手指逗弄著游過身側的小魚。

思索該如何回答，褚冥漾看著與自己姊姊神似的身影，有點懷念又帶著傷心的笑了起來。

（要不是妳窺看我的記憶，我也不會想起來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這樣說起來，我還是得謝謝妳，媞理帝絲。）

張張嘴發現再次失去聲音，褚冥漾苦笑著閉上嘴用心音答覆，這裡是屬於媞理帝絲的空間，那她應該能聽見自己心之所想。

『呵呵……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的，我還以為你不想想起來呢。』

（不想想起來？我嗎？）褚冥漾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原來你不知道封閉你記憶的人就是自己嗎？』悠遊至褚冥漾身邊繞著他轉，媞理帝絲水一般的手掌撫過他的頭髮後指尖滑至褚冥漾喉嚨，『不過算了，封印有些鬆動了，之後你應該不想想起也會想起許多事情吧？過去的事情都已無法從來，祝福你有天能坦然承受並勇敢地、珍惜地，去面對一切，也祝福你擁有新的美好邂逅。』

水一般的少女有些憐愛的蹭了蹭褚冥漾的臉頰，現在的媞理帝絲彷彿與過去那個疼愛自己的親姊姊身影重疊，讓褚冥漾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眼。

（嗯......。）

『雖然這個長相只是借用你記憶裡的人的模樣，但如果你想，也可以當我是姊姊沒關係喔。』

（......謝謝妳，媞理帝絲。）

『不必謝我，說起來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我能不受到毒與黑暗侵襲，獨自在這裡撐了這麼久？雖說封印確實有效的延長了我苟延殘喘的時間，但我不過是個【不可說】的弱小守護者啊。』

（......？）褚冥漾眨了眨酸澀的眼看像對方與褚冥玥雷同的雙眼，面露疑惑。

『呵呵、你的血親對我有恩，在我受到鬼毒侵害後被工會封印後，曾有一名厲害的人類調率師來此地找我，雖然稍微去除一些鬼毒讓我有喘息空間，但他坦然告訴我當時的我還太弱小，無法當下替我調率；那時他給我了一條項鍊協助我不被毒物入侵並能好好成長。』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條與褚冥漾脖子上一模一樣的項鍊，只是吊墜只有一個，並從上頭傳出十分熟悉的力量。

（凡斯......舅舅......）顫抖著指尖，褚冥漾小心翼翼的觸碰著繪有家徽的墜鍊，舅舅總是溫柔的笑容與撫摸自己腦袋的溫暖掌心就像剛剛發生的一般，鮮明的記憶讓褚冥漾無法克制的無聲哽咽。

『別哭孩子......，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讓你永遠在美麗的夢中沉睡，不必再面對那些讓你傷心的事情了。』媞理帝絲溫柔地將褚冥漾摟入懷中，軟聲說著。

（......我......）

正當褚冥漾看著媞理帝絲，抿了抿唇想說點什麼時，一雙有力的手將褚冥漾從媞理帝絲的懷抱中拉走，扯進另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抱歉讓您費心了，但請將褚還給我。」

『！？』媞理帝絲驚訝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後眨了眨眼，接著了然的笑了起來：『……是嗎？你就是在等待這孩子的人嗎？半精靈。甚至不惜破開空間也要將他帶回去？』

「是。」雙手緊緊摟著褚冥漾，冰炎那對堅毅的紅眼直視著眼前黑髮黑眉與褚冥漾十分神似的少女，一字一句不容妥協的開口。

這時懷中的褚冥漾動了動，像小時候初次見面時一樣拍了拍冰炎抱著自己的手臂讓他放鬆一些，接著轉向媞理帝絲露出感激的笑容。

（謝謝妳......夢裡確實很美好，不過終究是夢而已。）伸出手勾起媞理帝絲那頭美麗的直順黑髮，懷念的湊到唇邊輕吻著髮尖，（如果是五年前的我，也許會豪不猶豫的跟妳走；但現在......）

褚冥漾抬起頭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冰炎再次笑了起來：（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去覺悟，爸、媽、舅舅、姊姊、哥哥和所有族人都不會再回來了；為了能繼續前進，我不會忘記他們、忘記我的覺悟，也不能忘......。更不能為了回不來的過去而忘記那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等待我的重要的人。）

安靜的聽完褚冥漾心理所想的話語，媞理帝絲看著褚冥漾，再看了看一副守護者自居的冰炎輕嘆了口氣道：『......那好吧。雖然很可惜，漾漾就先還給你了。』

「謝謝。」冰炎垂眼對媞理帝絲點了點頭真心道謝。

接著媞理帝絲轉向褚冥漾，眨眨眼後用褚冥玥的臉溫柔地露出微笑。

『漾漾你......現在看起來很幸福，這樣我就放心了。』

（嗯、我很幸福，很幸福喔......；謝謝妳，姊姊。）

視線在褚冥漾回話的同時開始變得模糊，大量的氣泡纏繞上兩人並將他們推往水面，當褚冥漾回過神時已經整個人被拉出水面迎上頂頭的耀眼陽光。

而背光環著自己的半精靈跟自己一樣渾身是水，在陽光下那頭美麗的銀紅髮正閃閃發亮，展現著至年幼時期以來就一直十分喜愛的美麗色澤。

無意識的伸出手勾住對方的銀紅髮輕輕握緊，褚冥漾清透的笑了起來。

（我回來了，亞。）

「......你想起來了？」震驚的眨了眨紅眼收緊手臂讓褚冥漾有些吃痛，冰炎難得表現出了自己的動容。

（是啊，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為什麼會忘記呢？）張開雙臂環住冰炎抱痛自己的懷抱，褚冥漾閉上雙眼嗅著對方另他懷念不已的冷香，（謝謝你一直等我、陪伴我，亞。）

「白痴，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被帶走了？」壓抑哽咽的摟緊對方，冰炎閉緊紅眼但依然嘴上不饒人的低吼道。

（但無論如何你都會來接我，不是嗎？）褚冥漾對此是信誓旦旦。

「......吃定我了，是嗎？」冰炎勾起無奈的嘴角笑了出來。

（嘿嘿～）

***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森林中－

「你！放開我－－－」

就在千冬歲被壓制著拖出散發綠光的陣法同時，突然一道陰影籠罩拉扯的兩人，並一個拐子重擊在冷漠紫袍的脖子上逼迫他鬆手。

「那個，不好意思可以請你放過我弟弟和他的朋友們嗎？」

夏碎溫文儒雅的笑容卻一點都沒有傳至眼底，一手壓住千冬歲的肩膀將他輕推回陣法之中，而另一手早已翻出符咒反手一轉，瞬間在冷漠紫袍的腳下綻放出華麗的陣法陣列，層層疊疊如同花朵般綻放開來。

不只美麗而且更具殺傷力，瞬間就從陣列中竄出大量光絲將紫袍綑成粽子後拉扯至地上，冷漠紫袍連驚呼都來不及的瞬間被壓制在地上。

冷漠紫袍滿臉驚懼的撇了一眼搭檔的方向欲求助，卻驚悚的發現自己同為資深紫袍的搭檔早已倒地不省人事；而身後正站著一名銀髮紅眼如惡鬼般的黑袍。

「喂喂冰炎，你下手太重了吧？把人打成白痴了該怎麼辦？」夏碎苦笑著走向倒地不起的笑臉紫袍身邊，蹲下身子將對方翻來覆去的檢查一遍後才鬆了一口氣，「很好，脖子和腦袋還好好連著，他醒來以後應該會覺得睡覺嚴重落枕吧……。」

「哥……！？」終於回過神的千冬歲，幾番張嘴動了動才像終於找回聲音般錯愕的開口，「你們怎麼會……？」

拍了拍黑袍下襬上的塵土，冰炎伸手拉起掙扎著爬起身的萊恩後開口。

「你認為，我會放著讓你們獨自來這種險地完成任務嗎？」冰炎語氣裡所當然到讓千冬歲忍不住覺得，問出這種問題的自己真是白痴。

「呵……，我們提早完成任務後就隱身跟著你們，不過還好有來。」夏碎伸手揉了揉弟弟黑色短髮笑著說，「冰炎早就猜到褚會想要調率森林。……不過你們也太大意，調率散發出來的氣息會驚動周遭民族，引起巡司注意。」

「我……我有確認過這次的任務沒有巡司隨行，萬萬沒想到居然一次出現兩個高階紫袍巡司……。」千冬歲尷尬的抿起嘴，小聲反駁道。

「……他們只是剛好路過，被調率的氣息吸引過來罷了；雖然我和夏碎有對周圍做了一點掩飾，但終究無法完全掩蓋調率的氣息。」冰炎環視一下周圍解釋著。

「剛好……路過？一次路過兩名紫袍高階巡司？！」萊恩難掩錯愕得發出愕然聲音，對此夏碎也只能苦笑已對。

「被褚冥漾的衰運體質吸引過來的吧？」冰炎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出讓人無言以對的事實。

「「……」」千冬歲與萊恩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現在已經被巡司發現了……該怎麼辦？」恢復冷靜後，千冬歲深吸一口起開口問道。

「嗯？不用擔心哦，因為我們一直再看著，所以兩個巡司發出去的報告也已經攔截了。」夏碎臉上堆滿溫柔的微笑，但那個笑容卻讓被陣列捆綁倒地的紫袍巡司一陣發毛，「剩下的……歲，想學習怎麼洗腦才能徹底清潔嗎？機會難得哦。」

千冬歲&萊恩：「………」

「收斂一下不要洗成白痴了，公會難得有這麼認真負責又有實力的巡司……，雖然煩人了點。」冰炎撇了笑容燦爛的腹黑搭檔一眼，便事不關己的丟下一句後朝湖邊走去，拾回褚冥漾掉在草地上的水晶瓶。

接著在一陣紫袍巡司的哀號中，萊恩默默決定還是不要考紫袍好了，資深紫袍和資深黑袍都不是人當的職位，好可怕哦……。

解決了兩名紫袍巡司，將記憶改寫並丟到森林外圍任其自生自滅後，一切都簡單了起來。

冰炎讓千冬歲借助陣法的力量指引出褚冥漾的所在位置，並讓萊恩破開空間，取回破界刀的同時由冰炎隻身進入媞理帝絲的領域空間接回褚冥漾。

而夏碎則負責警戒周遭與設下隔離結界，避免哪裡又殺來個巡司或別的麻煩東西攪局。

許久之後，在冰炎從水中撈出渾身溼透但看上去似乎沒有外傷的黑髮男孩，並在褚冥漾漾著有些虛弱蒼白的笑臉中，用特大光影字體表示想吃草莓蛋糕下───

淨化任務也終於正式畫下句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