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架空*

為了保護你,
我願不計任何代價。
回憶開始回流,
一點一滴淤積出無法宣洩的悲傷。
 

 

「舅……舅舅~」軟軟的童音歡快的朝家門口的熟悉身影撲去,「凡斯舅舅,歡迎回來~」

盡力張開小小的雙手自以為可以抱住許久未見的親人,但現實是骨感的,年幼的小不點褚冥漾全力之下還是只能像隻小無尾熊般巴在男人的小腿上;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小不點褚冥漾滿心歡喜的迎接之情。

「嗯,我回來了。漾漾在家有乖嗎?」男子瞇起有些滄桑的眼角,溫和的笑意壓下眼底濃烈的悲傷,將撲向自己的柔軟孩子摟進懷中,放鬆的蹭了蹭年幼的褚冥漾。

 

這孩子總有著讓人放鬆,不可思議的力量。

 

「漾漾很乖!會自己起床、穿衣服,不用媽咪叫~」揮舞著短短的小手,年幼的褚冥漾軟軟童音搭配逗趣的比手畫腳,認真表示自己真的很懂事,「姊姊要漾漾吃蔬菜,漾漾也都有吃光光!」

「呵呵、漾漾真棒。」輕巧的讓懷中孩子坐在自己手臂上,補齊身高差使兩人視線齊平,凡斯放柔了臉部表情耐心的與孩子談笑。

 

至褚冥漾出生開始,凡斯就注意到這孩子比一般族人感受更為敏銳,幾乎是一出生就開始會不自覺地使用共鳴,周遭細微的變化幾乎逃不過褚冥漾的感知;若是較大的情緒起伏,即使不接觸也會引響到這孩子。

也因為如此,凡斯只有在褚冥漾面前會放下身為族長的嚴肅,收斂好所有情緒,全心全意的放鬆談笑。

「凡斯舅舅這次可以住久一點點嗎?漾漾想聽舅舅說故事~」

看著侄子天真無邪的笑臉,滿懷期待的問著自己,凡斯瞬間覺得那表情與總是天真的精靈好友融合了。

「……舅舅這次不會再離開了,漾漾別擔心。」失去追尋的目標,還有什麼理由能讓自己奔走呢?

「真的嗎?舅舅會留下來?一直一直?」

「真的,一直。」

「好棒哦~凡斯舅舅最好了!舅舅工作已經做完了可以陪漾漾了!」

「工作嗎……,漾漾的媽媽是這樣跟你說的啊?」

小漾漾賣力的點點頭。

「媽媽說凡斯舅舅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工作,所以沒辦法陪漾漾玩。」在凡斯懷裡蹭了蹭,小漾漾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只要漾漾乖乖,凡斯舅舅就會回來了;所以漾漾很乖。」

「……是啊,舅舅的事情已經……不用在做了。」粗糙的手指輕撫過小漾漾軟嫩的臉頰,凡斯的眼裡積蓄著哀傷,「因為需要的人已經不在了。」

「不在家嗎?舅舅不等他回家嗎?像漾漾在家等舅舅一樣!」小無尾熊漾漾攀在凡斯懷中左思右想的想不通。

「等不到的,漾漾。永遠等不到了......

「為什麼等不到了?舅舅......?」歪了歪頭,想抬頭問問舅舅為什麼不等那個人時,卻發現凡斯將自己抱的很緊、很緊;像個溺水者死死抓著浮木一般,小小的褚冥漾被緊緊抱住,悲傷的情緒隨著共鳴流進年幼的內心。

「抱歉漾漾……再一下,就好……。」凡斯顫抖哽咽的聲線,從褚冥漾看不見的角度傳進耳中,悲傷、壓抑而充滿自責,「亞那,對不起......

 

凡斯抱的小漾漾有些無法呼吸,當然褚冥漾更不會知道亞那是誰;然而不明白的悲傷讓年幼的心也開始疼痛,但他始終沒有將凡斯推開,反而用盡自己的力氣將凡斯抱的更緊。

「漾漾需要舅舅!舅舅不要難過……」共鳴到悲傷而無法忍耐的淚水從小漾漾的臉頰滑落,但褚冥漾依然用盡自己的方法拼命安慰對方。

幼小的褚冥漾記得自己難過、害怕時也會像這樣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兔子娃娃。他沒看過凡斯舅舅的娃娃,所以舅舅難過時,漾漾一點都不介意當舅舅的娃娃給他溫暖。

「舅舅不哭,舅舅有漾漾。」童言童語,卻充滿著關懷。

 

花了一些時間終於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凡斯,感激的拍拍小漾漾的背部,抬手替對方擦去臉上的淚水;替沒有資格哭泣的自己流淚,年幼的褚冥漾不會明白這對凡斯而言是多大的救贖。

「謝謝你,漾漾;舅舅沒事了。」紅著眼眶在褚冥漾額頭上烙下一個淺淺的吻,凡斯輕聲道謝。

 

接著凡斯稍微拉開一些距離讓兩人得以對視,難得在褚冥漾面前露出生為長輩、生為族長的嚴肅,一字一句的說道。

「漾漾聽著,你的調率能力很強,所以千萬不要做出會讓你後悔的事情。」將強烈的情緒化為共鳴,凡斯直視著年幼的褚冥漾,將自己現在所說的話深刻的刻進對方靈魂內,「無論如何都不要去傷害人,可以答應我嗎?」

看著幼小的褚冥漾帶著未乾的淚痕,一臉茫然而順從的點頭,凡斯的內心五味雜陳;其實凡斯一點都不想動用這種接近洗腦的辦法,但是......

 

如果能讓褚冥漾不踏上跟自己相同的道路,那條充滿悔恨的道路;凡斯願意不計任何代價。

 

***

 

緩緩張開雙眼,褚冥漾有些茫然的起身坐在沙發上,猶如說夢話般無意識的僅以口型喃喃自語。

(不傷害......任何人......

 

而當褚冥漾終於至剛剛的夢境中回過神時,才從滴落在手上的濕意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夢見懷念的事了,原來凡斯舅舅也有這麼脆弱無助的一面......全都,不記得了啊。)

轉頭出神地看向窗外晶瑩白透的銀色月光,就像冰炎的頭髮一般透明而美麗。

(亞那......又是誰呢?)輕輕撫摸著依然隱隱作痛的心口,褚冥漾難受的閉上雙眼讓眼淚滑落,(一定是舅舅很珍惜的朋友吧......?)

 

淚水隨著抬頭的幅度滑過脖子,在夜風吹撫下產生些微溼癢的感覺;褚冥漾收回視線伸個懶腰讓自己清醒過來。

 

9421623

 

身理時率準確的報出現在早已超過晚餐的時間,但是第一、褚冥漾不是節食怕胖的小女生;第二、如果他不吃正餐被冰炎抓到,他的下場會很慘很慘;第三、自己也確實有點餓了。

綜合以上原因褚冥漾立刻就決定起身去廚房做點正餐果腹,在配上一點千冬歲幫他外帶的蛋糕根本完美。

以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的殘淚,褚冥漾深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了哽咽的呼吸,順手拉開蓋在身上的薄被踏下沙發時,隱約察覺到一絲異常。

 

薄被?記得自己送走千冬歲後就直接在沙發睡著了,當時身上並沒有蓋任何東西。那這薄被哪來的?

冰炎?不可能。冰炎還在為期3天的任務中無法抽身,早上才說過這兩天不在的,就算任務提早結束也不會早這麼多。

更何況如果被冰炎發現自己在沙發睡著,就只會有被打起床或是直接被拎回房間兩種選項,冰炎很不喜歡自己睡沙發這點褚冥漾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千冬歲?才剛走又折回來?不可能。而且情報班的電話催的這麼急,應該不會是件小事,千冬歲在這個節骨眼跑回來只為了幫自己蓋被子?

褚冥漾深信好友不會如此公私不分。

 

還是安因或其他黑袍?機率不大。雖然黑袍好像開門都不需要鑰匙,但基於禮貌他們還是會敲門等對方邀請進入,像冰炎這種無視人權直接踹門的是特例。

而且也不知道黑袍之間是不是有私下協定些什麼,基本上除了冰炎、賽塔、千冬歲與偶爾露臉的董事以外,沒有任何人會主動踏上五樓。

難道是賽塔?但是賽塔都會敲門的說......,還是是我真的睡太死了沒發現?

抱著薄被思索,褚冥漾試圖從薄被上的氣息來辨別是誰來到自己房間卻一無所獲。被子上除了自己的氣息就沒有別的了,就像是自己夢遊去房間拿被子來蓋又走回沙發上睡一樣不可思議。

 

「唉呀、終於醒了嗎?凡斯的後代。」

 

「!?」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褚冥漾驚恐的發現自己常駐型共鳴居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幾乎毫無作用。

只見一個漾著優雅笑容,擁有藍金色雙眼與深藍色長捲髮的男人,如同憑空出現一樣的端坐在褚冥漾對面的沙發上。

褚冥漾在對方身上感知到詭異又難以形容的異樣感,夾雜著些許的黑暗氣息與鬼臭,卻不純粹,很淡很淡猶如保護色一般;這樣特殊的氣息,卻在對方開口說話之前連共鳴都完全無法察覺,但從對方的姿勢來判斷,似乎已經坐在哪裡不少時間了。

 

而現在,讓褚冥漾恐懼的主要原因是,對方正散發出一種異常熟悉的氣息。

 

「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安帝爾;安帝爾‧阿希斯---耶呂鬼王的第一高手。」

......!!」想起來了,那天透過安因身上的印記突破結界印闖入黑館的手,和眼前的男人同樣的氣息!鬼王......高手?可是,這裡是黑館!他怎麼會......

 

動作優雅的對滿臉錯愕的褚冥漾行了個貴族禮,安帝爾無視褚冥漾的慌亂,瞇起有些邪魅的藍金眼,露出詭異的笑容,......也是凡斯的故友。」

『碰!』隨著一聲巨響,只見褚冥漾從沙發上猛站起身,力道強烈到連小矮桌都撞歪了,剛剛的聲音就是褚冥漾起身時膝蓋撞上桌子時發出的巨響;但褚冥漾現在震驚到連疼痛都來不及察覺。

凡斯舅舅的......朋友?除了亞那以外的另一個?

舅舅很少提起自己的過往,而且當時太過年幼,根本不太可能記得什麼。在加上五年前的災難......,那次災難給褚冥漾的衝擊太大,讓他幾乎丟失了過往大部分的記憶,只剩下模糊的印象與親人最後的面孔。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對於這個男人所說的話感到這麼恐懼呢?

 

「我是凡斯的故友。」

 

褚冥漾用雙手緊抱著自己,腦中迴盪的這句話讓他止不住的顫抖,原因卻連褚冥漾本人都搞不清楚;想不起來,但是,好害怕!

像是緊接著會發生大事一樣的恐懼湧上心頭,褚冥漾下意識的想退後,卻發現腳根已經抵到沙發無路可退。

「唉呀,不必這麼警戒我啊,凡斯的後代;而且我不喜歡站著說話,所以......」微笑的看著驚弓之鳥的褚冥漾,安帝爾用著閒話家常的語氣和緩的說道,「請坐下。」

像是有一隻巨手突然抓住肩膀向下壓制一般,猛然一股力道瞬間將褚冥漾塞進沙發中,力道強到有幾秒鐘讓他連空氣都吸不進肺中,只能抱著自己無聲的乾咳順氣;雖然喘不過氣有一部份是褚冥漾因為恐懼而過度緊張所致,但一連串的事情已經足夠讓褚冥漾退光臉上的所有血色了。

 

「啊、抱歉抱歉,我太用力了嗎?不過你也太緊張了吧?」苦笑了一下,安帝爾扶正桌子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兩個裝滿散發熱氣與香氣的馬克杯,並將其中一個推到褚冥漾眼前,「我又不會吃了你,只是單純的想和你喝杯咖啡好好聊聊,你喜歡咖啡嗎?」

......」看都不看馬克杯一眼,褚冥漾抿緊唇拼命壓制著打從心底爬出來的不明恐懼,搖了搖頭。

「真可惜,咖啡可是好東西呢。」

......」沉默。

「不然來點可可怎麼樣?」

.........」繼續沉默。

「別什麼都不說啊,我記得你小時候還蠻會講話的。」聳聳肩,安帝爾無奈的發出嘆息。

............?」眼神流露出一絲疑惑,褚冥漾依然沉默以對。

「該不會是忘記了?這下可有趣了......」露出興趣昂然的表情,藍金色的眼底閃過一絲計算,「沒關係,沒有偏見也比較好談對吧?」

...............

「好吧好吧,我就直說了。」見眼前的男孩油鹽不進的保持沉默,雖然眼裡偶爾會產生一點情緒,但不開口也實在無法溝通下去,「我對你很感興趣,凡斯的後代。」眨了眨帶著笑意的眼,安帝爾愉快的開口,「要不要加入我們呢?」

......?」眼底的疑問更明顯了一些。

「加入鬼族,怎麼樣?」看出來褚冥漾不明白的點,安帝爾用如同談論天氣一般的自然語氣發出邀請。

............」一秒堅決搖頭,褚冥漾縮起身體向後靠了靠,就怕這個男人會因為自己拒絕而突然發難。

「嗯......好吧,我也知道不會這麼順利。」優雅的拿起馬克杯啄了一口,安帝爾微笑的發出滿足的嘆息,「雖然很可惜,不過我今天就先回去吧。」

將手中的咖啡飲盡,安帝爾優雅的起身拍了拍衣服撫平皺摺後抬腳跨一步站到褚冥漾身前;嚇的褚冥漾再次忍不住縮起身體渾身顫抖。

「反正已經和凡斯的後代喝到咖啡,這次的來訪目的也算達到了。」伸手壓在縮成一團的褚冥漾頭上揉了揉,安帝爾愉悅的笑著,「希望下次你能給我滿意的答覆喔。」

 

下一秒,那個藍髮男人的氣息,就像是風吹散了一般消失無蹤。

 

愣在原地不敢動彈,褚冥漾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那來去如風的迷樣男子所帶來的衝擊。

無力的想說服自己剛剛地一切只是夢的延續,但桌上早已不再散發熱氣的馬克杯,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著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許久後,褚冥漾才從恐懼中緩過勁來,用依然顫抖不止的手扶著沙發站起來,結果才剛站直就腿軟的摔在地上;剛剛撞到膝蓋的疼痛像是現在才想起來要痛一樣的在腦海中叫囂,但是現在褚冥漾不想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褚冥漾強忍著疼痛與不適,拖著腳、扶著牆壁跌跌撞撞的爬進臥房,明明才幾步遠的距離現在卻像永遠都走不完一樣;踉蹌的摔在床邊觸碰到撞傷的膝蓋,瞬間就痛的褚冥漾直抽氣。

伸長手臂勉強抓起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後才鬆了一口氣,褚冥漾頹然的讓自己滑進床裡。

 

躲進被子中緩緩將自己捲成蝦米狀,褚冥漾顫抖的按壓手機試了幾次總算順利解鎖開機,點開最近開始變多的通訊錄名單翻找,現在只想要聽聽那個人的聲音,即使只是文字都可以讓自己安心下來。

 

(冰炎......

 

終於在通訊錄中翻找到目標,『冰炎』兩個字在眼前閃耀,手機的光芒幾乎刺傷了褚冥漾的雙眼,猛然安心下來的情緒也終於忍不住潰堤。

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螢幕上,褚冥漾顫抖的縮起身體安靜無聲的掉下淚來,指頭在通話鍵上猶豫了幾秒中,最後還是移開手指轉向簡訊。

 

(冰炎......我好怕啊......

 

模糊的視線讓褚冥漾看不清螢幕,無助的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卻湧出更多,看著空白的簡訊頁面,褚冥漾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滿溢的不安與恐懼幾乎將那瘦小的身體壓垮;但螢幕上清晰的『冰炎』兩個字,卻能帶給他一絲繼續面對的勇氣。

 

刪刪減減、零零落落的打了許久的簡訊;最後,哭累的褚冥漾疲憊得抱著手機睡去,滑落在床上與冰炎成對的手機中,螢幕上微弱的閃爍著黑髮男孩最後傳送出去的信件。

 

『任務,加油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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