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

*架空*
*單數是漾篇、雙數是冰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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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轉動指尖上的筆，金屬製的筆桿在手上靈巧而規律的劃出弧度。

在手指停下來之際用虎口無聲的接住，食指和拇指順勢夾住筆桿並流暢的在筆記上輕敲兩下。

短暫的停頓後，筆桿再次在指尖上飛舞起來，以此循環。

而修長手指的主人卻並沒有將心思放在手上，轉筆也是無意識的在進行。

一圈、再一圈。

手的主人有雙墨黑的眼瞳，眼底的黑印上書本白底黑字的花紋，圓潤的眼幾秒鐘後才緩慢的眨了眨，輕垂的睫毛也是同樣的墨色，再次張開的眼依然離不開書面的寫滿了專注。

與那種輕鬆瀏覽不同，翻書的節奏與專心的氣息交織出穩重的情緒，卻也沒有學生即將面臨考試的緊繃，彷彿將閱讀當興趣一般的自然流露，輕鬆卻又認真到讓人不忍打擾的氛圍。

久久而緩慢的頻率好似讓空氣都沉浸了下來，讓暖陽灑落的房間只剩平穩的呼吸聲。

一圈、又一圈。

隨著時間流逝，左手平穩的翻著頁，紙張摩擦刮搔的聲音成為這寂靜房間內唯一的配樂，直到將頁面翻出一片空白才停止。

似乎看到了一個段落，原本沉浸在文字中黑髮黑眼的青年，像是讚歎什麼一般嘆了口氣，指尖旋轉的筆也順勢滑落在書面上。

閉眼伸個懶腰好活動一下久坐而僵硬的四肢，眨眨呵欠上湧而滲出眼眶的水分，黑髮青年張著濕潤的眼眸望向自己最喜愛的店面。

在Atlantis的爵士樂咖啡廳中，這寂靜的小角落是褚冥漾的秘密藏身處。

下層的彩色玻璃窗，讓室內與室外恍若隔離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靜僻的店內角落有著植物藤蔓編織成的屏風遮掩，連店內的音樂與人聲都隔絕在外，讓褚冥漾待在這裡時能像隻慵懶曬太陽的貓般，享受屬於自己的短暫寧靜。

偶爾抬頭觀望店內來去的客人，服務生忙碌卻不失優雅的走動，圍欄也擋不住的咖啡香氣與偶爾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酒香。

輕而深邃、淡而濃郁，只是淺淺飄過鼻尖就能讓人飄然沈醉。

如同那個人一般。

墨色的雙眼讓視線小心翼翼的遊走著四周，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轉一圈回到雙手合捧的咖啡歐蕾上，暖呼呼的陶瓷咖啡杯給了剛好暖手又不至於燙口的溫暖，一想到幾秒前自己那個做賊心虛的態度，褚冥漾就發窘的將臉頰貼上杯身來回磨蹭，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企圖掩飾害羞的可愛行為。

那個人還沒來上班嗎？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班表也未曾想過要去調查，但每次來到這間咖啡廳放鬆時，褚冥漾總會期待著看見那個顯眼的人。

只要一出來就會吸引走全場目光的明星風采，Atlantis的紅牌服務生『冰炎』。

當然這不是對方的本名，這間店的服務人員身上都掛有名牌，並寫上綽號好讓來訪客人增加親近感；大多數店員綽號都取的十分風雅又可愛，雖然聽說也有些人會直接用真名。

姆、反正問他們真名也不會有人會認真回答啦。

騷擾店員可是禁止事項。

已指尖輕輕摩擦著杯緣，褚冥漾有些意識飄遠的看著自己倒影在咖啡上的樣子。

普通的圓黑眼睛、平凡的鼻子、大眾化的嘴型、沒特別修剪過造型的黑色短髮、不是特別有肉的臉頰、樸素的額頭形狀，白淨的臉上連一點代表個性的痣或雀斑都沒有，總之是一張沒有亮點到丟進人群裡就會消失的路人臉。

跟那個人一點都扯不上邊的普通呢......。

回想起當初自己無意間經過這裡被門口的特色甜點吸引時，還再猶豫自己到底能不能踏入這間看起來頗高級的店家當下，被冰炎用有些強勢的態度『請』進門，還沒等褚冥漾不知所措完就自動自發的替他準備一份每日限定蛋糕。

那時冰炎冷著臉盯著褚冥漾將餐點吞下去，卻在聽見他說『好吃』時淺淺的露出自豪的笑容，害褚冥漾完全能體會被帥了一臉這句話。

「噗、見面第一句就對客人說『不要擋路』......，真的很有冰炎先生的風格呢。」我想我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畫面吧；那囂張又自信的態度、以及之後那俊美到讓人不好意思直視的笑容。

還好這裡是咖啡廳，對方是店員、而他是客人，不然光憑長相都會讓褚冥漾在日常生活中自動迴避這票可怕的俊男美女集團；站在那群光鮮亮麗的人中間也需要勇氣的。

然而他們都很親切，冰炎先生雖然態度冷冰冰的但其實動作總是很溫柔，不過這也是職業笑容吧？

能發現這間店，成為他們的客人後能自然的相處，被溫和的對待真是太好了。

在內心嘆了一口氣，褚冥漾情緒低落的小啄一口有些失溫的咖啡歐蕾，心煩意亂的將杯子放回桌邊後，強迫自己將目光轉回自己看到一半的書籍上。

那個讓人嚮往卻又不敢靠近的漂亮的人，與踏出店後就成為陌生人的自己......

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

***

回想起來，就是從那時候起不知怎麼的，褚冥漾慢慢養成來到Atlantis休憩時由冰炎替他決定餐點的習慣。

其實一開始褚冥漾還沒意識到這和自己決定或其他人決定餐點的差別，直到某天恰巧像今天一樣在沒有冰炎當班的日子來到店裡。

褚冥漾瞪著菜單猶豫了大半的時間還是無法決定後，被一位女生店員喵喵用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問：「啊！該不會漾漾是在等冰炎前輩吧？抱歉喔～冰炎前輩今天沒有白天的班。如果漾漾不介意的話，喵喵推薦你好吃的糕點如何？漾漾喜歡巧克力吧？」
腦子還沒理解完店員話中的意思，褚冥漾只是愣愣的點頭讓熱心的喵喵替自己決定好餐點後陷入思考。

（我有在等冰炎先生嗎？）

看著迅速端上餐桌的黑巧克力蛋糕全力散發著誘人的苦香，褚冥漾瞄了一眼自己方才喝了幾口的熱棉花糖奶茶，不知為何的覺得這次的蛋糕似乎沒有過去看起來可口。

（是我每次猶豫太久了，冰炎先生才會幫我決定蛋糕的。）

用叉子小力壓進蛋糕將其挖出一個缺口，濃郁的巧克力香撲鼻而來，褚冥漾抿了抿唇猶豫了幾下後張口將蛋糕送入口中，黏膩的香氣在口中擴散但......。

（......好苦，以前吃的巧克力有這麼苦嗎？）

很好吃，但卻不是此時自己想吃的味道。

褚冥漾頓時有些沮喪又對熱心的喵喵有些內疚，這不是好心的喵喵決定錯誤，自己確實蠻喜歡巧克力也是事實，而是自己太優柔寡斷了；也許自己現在想吃的是鮮奶油那種軟甜也說不定。

（如果是冰炎先生，搞不好會選奶油蛋糕給我也說不定......。）

忍耐著苦味將巧克力蛋糕吃完，褚冥漾一口氣喝掉大半杯冷掉的奶茶好沖淡舌根上的味道，褚冥漾呼出一口氣後將目光轉回自己帶來的書上。

『喀答！』

一聲陶瓷盤子碰上桌面的輕響抓回褚冥漾沉溺在書中的思緒，褚冥漾茫然的看著桌上的鮮奶油泡芙發楞。

「那個，不好意思我沒有點這個。」褚冥漾老實的開口提醒餐點端錯位置，卻在抬起頭後對上沒有表情的紅眼時愣住了。

「店長招待的。」冰炎淡淡的如此說，低垂的紅眼沒有以往的笑意，雖然和平常面無表情沒什麼差別，但褚冥漾不知為何就是知道冰炎在不高興。

「......謝謝。」將到嘴邊的『你在生氣嗎？』吞回去，褚冥漾小心翼翼的點頭道謝。

冰炎：「......」

褚冥漾：「......」

看冰炎一動也不動的站在桌邊看著自己，褚冥漾頓時有些冷汗直冒卻又莫名的熟悉感，好像第一次來Atlantis時也是這樣被冰炎瞪著吃完蛋糕的。

闔上並挪開看到一半的書籍好空出自己面前的位置，褚冥漾乖乖的將冰涼的泡芙端到自己面前，猶豫的半秒後用兩手捧起有掌心大的泡芙並輕輕撕開，裡頭滿溢的鮮奶油立刻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手忙腳亂的將泡芙開口朝上避免奶油繼續亂跑，褚冥漾趕緊對著鮮奶油較多的那一半咬下一口，瞬間在口中擴散開來的清甜奶香在帶著淡淡鹹味的泡芙皮映襯下顯得更加甜美。

和想像中一樣的清爽的甜味在口中化開，讓褚冥漾忍不住瞇起黑寶石般的眼瞳，開心地舔著沾滿鮮奶油的嘴角稱讚。

「......好好吃！」

似乎被褚冥漾的笑容感染，冰炎原本沒有表情的臉淺淺的露出與那天無異的溫柔笑容。

（啊、冰炎先生的心情好像變好了。）

默默想著冰炎真是個奇特的人，褚冥漾一口接著一口津津有味的將泡芙吃光，連因為撕開泡芙而沾滿鮮奶油的手指都被意猶未竟的舔乾淨。

而這期間冰炎也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靜靜地勾著笑站在桌邊看他吃完。

滿足的將手擦乾淨，褚冥漾眨眨眼睛看著注視自己的冰炎，有些好奇的開口。

「為什麼冰炎先生會知道我想吃鮮奶油呢？」明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吃的是什麼，但冰炎卻總是能神奇地猜出來。

「因為我是冰炎。」勾著笑吐出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冰炎彎下腰將桌上的杯盤收拾掉後，在與褚冥漾耳朵擦身而過的瞬間開口道：「褚先生要再來杯飲料嗎？冰的伯爵鮮奶茶很爽口。」

「好啊，就麻煩你了。」漾起笑容不是很介意冰炎沒有正面回答自己隨口提起的問題，褚冥漾有些羞澀的笑著同意下來。

（也許我真的在等冰炎先生替我選餐點也說不定？）

褚冥漾看著那走遠的挺拔背影，如此想著。

***

一圈、一圈、又一圈。

轉動手上的原子筆，原本冰涼的金屬筆身都被褚冥漾溫暖的手心給摸熱，褚冥漾一邊恍神的回憶著當初，一邊讓視線劃過黑字白指的詞詞句句，好在這本書他已讀過許多次，即使只是看了片段都能讓他連結到後續內容。

這樣沒有壓力的閱讀方式是褚冥漾最喜歡的，雖然會被姊姊評為缺乏效率，但這樣放鬆的融入書籍中會讓褚冥漾更為放鬆自在，讓內心的喜悅如點滴般慢慢滴漏在心頭，不自覺的一點一點增加喜愛的感覺。

如同Atlantis咖啡廳給他的感覺一樣，像是一本淺讀深入的書籍，讓他每次拜訪都能發現新的喜悅，讓慢熱型的褚冥漾不知不覺更加喜歡這裡。

「下午好，褚先生；你今天來得比平日還早。」

一聲悅耳而低沉的嗓音突然竄進褚冥漾耳裡，磁性的聲音讓好不容易拿回專注的褚冥漾敏感的輕顫，嚇到手上的筆瞬間飛出指尖『喀拉』一聲摔在桌面上。

還來不及惋惜自己又逃亡的專心和可能會斷水的筆前，褚冥漾已經面紅耳赤反射性的朝聲音的主人看去。

不久前還在偷想著對方，想不到沒一會兒功夫本尊就已經站在自己身旁了，頓時讓褚冥漾萌生一種被抓個現形的羞恥感。

呸呸呸、什麼叫被抓個現形？他明明什麼都沒做！

自我吐嘈完畢，褚冥漾趕緊回過神笑著問好。

「下午好冰炎先生，說過很多次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還是說你不記得我的名字？」用打趣的方式好緩和自己狂跳的心臟，褚冥漾對上冰炎紅豔的眼，努力用笑容掩飾自己莫名的情緒起伏。

「當然記得，褚冥漾先生是Atlantis的常客，我不可能忘的。」冰炎的語氣比平常多了一絲溫度，看來心情不錯。

「可以跟喵喵它們一樣改叫我漾漾也沒關係喔。」彷彿玩上癮了，褚冥漾明知沒有效果卻依然像哄小孩一樣的口氣，半開玩笑得放軟聲線哄騙挑著眉毛看自己的冰炎，「來跟我說一次，漾漾～。」

冰炎沒說什麼，只是勾著帶笑的紅眼靜靜的盯著褚冥漾看，一直看到對方羞恥的紅了整張臉結結巴巴的說自己只是開玩笑時才慢悠悠的開口。

「那你也要把先生拿掉才行。」

褚冥漾：「唉？」

冰炎：「叫我冰炎啊。」

…...可惡，我為什麼要挖坑給自己跳！？

-TBC-

***

【那天，生氣的真相】

「冰炎前輩對不起！喵喵的擅自作主好像讓漾漾不開心了......」

面對在自己身側90度鞠躬道歉的同事米可蕥，冰炎放下手中剛擦乾的玻璃杯看過去，那低垂的金色雙馬尾腦袋看不見表情，但語氣與動作都看的出來充滿抱歉。

嘆了口氣將杯子放上架子，冰炎轉身面對暱稱為喵喵的米可蕥開口問道。

冰炎：「為什麼選了巧克力蛋糕？」

喵喵：「喵喵以為漾漾喜歡巧克力所以......。」

冰炎：「頭抬起來吧。褚先生確實喜歡巧克力，這點妳的判斷不錯，只可惜妳還是觀察的不夠深入。」

喵喵：「？」慢慢直起身體，喵喵疑惑的歪頭。

冰炎：「是味覺疲勞的關係，他餐前喝的飲料太甜了。」

喵喵：「......啊！棉花糖奶茶！」

冰炎：「所以他巧克力只會吃到苦味，自然就是那個表情了。」

喵喵：「原來如此......是喵喵觀察不足才讓漾漾不開心......」

冰炎：「褚先生沒有不開心，妳就不要介意了，下次加油吧。」

喵喵：「是！謝謝前輩指導！」

終於恢復元氣的米可蕥興忡忡地奔回咖啡廳內，協助準備接下來的夜間酒吧轉換工作。

而冰炎也轉身回到更衣間準備換上晚班調酒師制服。

「千冬歲他們都在傳，你剛剛生氣是因為米可蕥對客人的專業素養不夠......你說呢？」

背對著冰炎整理領結的夏碎帶著調侃的語氣開口。

「......我沒有生氣。」

「睜眼說瞎話。」豪不客氣地吐嘈，夏碎絲毫沒有因為冰炎冷臉而打退堂鼓，「一定是因為別的原因吧？」

拉鬆紮著低馬尾的髮圈將黑紫色的髮從新梳理整齊後綁好，夏碎的笑臉和滿臉不爽的冰炎恰巧成反比。

冰炎：「......」

「讓我猜猜......，冰炎你明明沒有白天班卻硬是提前兩個小時上班，還刻意換上咖啡廳制服、自掏腰包買泡芙只為某人服務......。」曖昧地笑了起來，夏碎整了整白襯衫的領子與袖口，並將寫著“夏碎”的名牌別上深紫色的西裝背心上：「你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有你以外的人先替褚先生選點心了』，對吧？冰炎。」

冰炎：「夏碎。」

夏碎：「怎麼？我說中了？嘖嘖、這佔有慾真是。」

冰炎：「閉嘴，滾去外場幫忙。」

夏碎：「是是是～。」

【生氣的真相】-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