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架空*

 

 

圓舞曲的節拍下,
迎來真正的生死戰。

 

***

 

畫面是一片黑紅,染血的夜幕與火光在眼前閃爍,總是模糊的記憶與舞台的殺伐重疊後變得鮮明了起來。

焦味混著血腥味充斥鼻尖,這個畫面與味道至記憶甦醒後已經糾纏了褚冥漾好幾個日夜,讓他不在如同初次夢到時的那麼驚慌失措,也越來越少悵然若失的逃到冰炎那裡一起睡了。

雖然心底撕裂的痛處依然鮮明,但至少已經習慣到能夠忍受的程度。

 

維持著水風混合的隱身術法,褚冥漾安安靜靜蹲在角落觀看著會場中飛濺的血跡與刀光劍影,回想起那晚好像總是被人拉扯著走。

先被哥哥拉著跑出房間,爆炸與火焰的轟隆聲還在遙遠的那一方,從共鳴中傳來的消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一個個消逝,那時然表哥輕撫在臉頰上,笑著替褚冥漾擦拭淚水的表情還在記憶深處沒有退色。

接著像接龍一樣將他的手交進姊姊的手中,褚冥玥抓著的力道比白陵然更用力、手也更冰涼,抓的褚冥漾手心與手臂都拽的生痛。

被拉扯踉蹌的向前跑,那時的褚冥漾勉強回頭朝身後的表哥看去,卻還沒看見什麼以前就被姊姊強硬個扳回腦袋遮住眼睛,連同大範圍共鳴都被強制封印了,只剩耳邊遠遠的傳來越來越微弱的慘叫、怒吼與某種東西被撕裂踐踏的聲響。

 

『蠢漾漾,快跑!別回頭。』

難得的聽見褚冥玥用有些緊張的語氣急促的說話,摀著褚冥漾雙眼的手心有些顫抖,像是強忍著什麼一般,透過皮膚接觸傳遞過來的悲痛情緒讓褚冥漾心亂如麻。

閃閃躲躲得跑了一段不短的路,原本家園中那熟悉的青草味早已不復存在,被褚冥玥壓抑著共鳴讓褚冥漾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跌跌撞撞的被推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軟軟暖暖讓人放鬆的香氣,那是在褚冥漾年幼時終於能夠稍微控制共鳴後才被准許來探望的母親的味道。

在褚冥漾還來不及安心時,姊姊急促的聲音在腦袋上響起,似乎對母親快速的說了些什麼後摸了摸褚冥漾的頭頂;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就是兇悍霸氣又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軟弱的褚冥玥,最後的道別與溫柔也說不定。

母親白鈴慈用身體擋住褚冥玥離去的方向,雙手捧著褚冥漾的臉讓淚水與吻一起滴落在他的臉頰。

雖然年幼時是由哥哥姊姊帶大和母親聚少離多,但首次相見,白鈴慈那溫柔卻強勢的母親胸懷,很快的讓褚冥漾喜歡上身為母親她。

讓褚冥漾知道自己並不是,被母親拋棄。

白鈴慈是不住在妖師本家的,久久一次的探望每每都讓褚冥漾期待不已。

不過這次難得的見面,卻讓褚冥漾沒有半點重逢的喜悅。

 

『聽著漾漾,你的聲音有力量,很強大能顛覆一切的力量;所以,一般人會害怕。』

 

母親呢喃哭泣的口吻依然殘留在耳邊,隨著記憶甦醒而越發鮮明起來,讓褚冥漾連當時白鈴慈顫抖的雙手與吻的溫度都懷念起來。

 

『我們有調率師的種族義務,就是失去一切都有其必然性,不要恨其他人、不要迷失自我!你的聲音會讓你前進的太急促看不清現實,這不是我們希望給你的。終有一天加在你身上的封印會解除,在那之前學會保護自己、保護你重要的人知道嗎?我們的寶貝。』

 

可能是沒有多少時間說再見,母親的說完後就將他推進一扇隱蔽的門內,將褚冥漾的手交進一雙乾燥的另一個人手中並被堅定的握住,連道別都來不及說。

不確定讓褚冥漾眼前陷入黑暗的是轟然關閉並上鎖的門,還是冰炎為了不讓他看見殘忍畫面而遮蔽他雙眼的微涼大手。

舞台上血肉橫飛的畫面、鮮血潑濺的色彩與人頭落地的聲音卻恰似那厚重門扉關閉的那瞬間,依然不小心被褚冥漾聽見的聲響如出一轍。

 

(母親別擔心,我已經開始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了。)

下意識的陷住自己的脖子,藏身在發光舞台邊緣的褚冥漾喃喃的在心底說了句當時來不及承諾的話,接著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甩甩頭,讓最近不停與記憶相撞的意識恢復清明。

捏緊衣擺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開始佈滿冷汗,褚冥漾艱難的放開被自己陷到發紅的脖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對戰場。

 

舞台上人數已經比起開場時少了一半以上,依然潔白如新的舞池不溫不火的散著微光,絲毫沒有被潑灑上去的熱血染色,像是顏色剛噴上去就立刻連著屍體一起被抹去一般沒有痕跡。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這樣應該無法躲到最後一刻,褚冥漾轉著腦子思索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內心突然閃過冰炎的忠告。

 

『名字擁有力量,不想死的話就仔細想想活動名稱的意義,觀察場地給你的提示。』

 

(名字、活動的名字?競技場......很清楚明白應該不需要多慮。)低頭閃掉朝自己頭頂飛過的殘肢,褚冥漾臉上有點黑線的默默繼續思考,(圓舞曲首先讓人想到的就是隨著音樂跳舞吧?但這裡並沒有音樂......

考慮到可能是自己耳朵不太好沒聽見,褚冥漾掏了掏耳朵並將雙手附在耳後賣力的聽一下,依然只聽見殺來砍去的聲音後,就決定相信自己並沒有耳背不需要助聽器。

(換個方向思考,什麼樣的情況下不需要音樂也能跳舞?)

內心像是抓住什麼,褚冥漾猛然看向發光的地板,地面光芒像是有節奏一般閃爍,有時踩下去會亮、有時卻又不會。

因為場上的人數還有殘留不少,每個人踩踏的光忽明忽滅讓人眼花撩亂,但仔細觀察一陣子後,褚冥漾很快的注意到閃爍的規律幾乎與邊上兩條光線同調。

思考自此,褚冥漾內心已經有了個粗略的假設。

(跟著節拍跳舞很好理解,但......那跟這次活動有什麼關聯性?)

圓舞曲又稱為旋轉舞的雙人舞,但看這場上混亂的樣子,褚冥漾相信除非自己帶搭檔,不然恐怕很難找到人陪自己跳舞。

偷偷撇了一眼場外當觀眾的冰炎,卻一個不小心對上視線後,褚冥漾才發現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的事實。

悄悄的伸起手向對方揮了揮,褚冥漾現在倒是有點希望冰炎在這裡了。

(跳舞時踩到亞的腳,感覺也不會這麼尷尬吧。)被冰炎回以笑容衝擊而稍微偏離原委的思緒,褚冥漾用手背揉一揉不知為何有點發燙的臉頰,一邊替自己對冰炎萌芽的依賴心找台階下。

 

就在褚冥漾躲著納涼順便胡思亂想的同時,後頸突然一股惡寒竄動。

先反射性的向前一撲,感覺有東西掃過頭頂並削斷了幾根黑髮後,褚冥漾也同時想起了萊恩在吃飯時的補充說明。

 

『特別注意不要超過時間,每回合只有10分鐘,如果超過時間就會出現......隨機殺人,每隔10分鐘增加一隻。』

 

所以那個『......』到底是什麼!

剛剛忙著緊張忘記問清楚,褚冥漾抱著稍微有些後悔的心情,再度往旁邊較為空曠的位置一滾。

同一時間,舞台上各處也傳來比起剛剛互殺更為淒厲的慘叫與巨大碰撞聲,但範圍型共鳴只讓褚冥漾感覺到場上不斷有生命在消失,可是到底是什麼發動攻擊的卻完全感知不出來。

這讓褚冥漾心底一片冰涼,卻也自顧不暇。

感覺到某種銳利的東西追在自己身旁極其貼近的連續砍下數刀,砍的力道之大,每一下都伴隨著強烈風壓與重擊地板的巨響,褚冥漾一點都不敢大意的連滾了幾圈後,才勉強爬起面對那個攻擊自己的東西。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褚冥漾就禁悚了。

朝自己『踩』過來的是一隻約有小轎車這麼大的艷紅色高跟鞋,漆亮的鞋面光滑到能印出褚冥漾六神無主的表情,而剛剛追在他後頭甚至削斷褚冥漾幾根頭髮的,就是後頭那鋒利到可以將地板踏穿、把人踩死的超高細鞋跟。

仔細一看,還能再尖頭高跟鞋的前端看見,像是用鮮血寫上後乾固的深紅色『舞伴』的字樣。

 

見鬼!我才不要這樣的舞伴啊啊啊!

內心哀號著不停刷頻的吐槽,褚冥漾欲哭無淚的拉開距離,一邊看著巨大高跟鞋像是對於褚冥漾的逃走而不滿般的迷之跺腳後衝過來。

每踏一下都在光芒地板上踏出銳利物品摩擦的火花,伴隨著會讓地板震動的重響,看的褚冥漾一陣頭皮發麻。

抽出備用的白符往腳上一貼,讓微風纏繞在鞋底減少阻力、也讓步伐更輕盈,這是和千冬歲去任務趕路時學會的小技巧......褚冥漾學的時候大概沒想到這輩子會有機會靠它逃命吧。

 

『碰!!』一聲巨響直接在褚冥漾一秒前逗留的位置爆開,豔紅的高跟鞋動作優雅的從地板上的鞋印中將根拔起,並甩了甩殘留在底部的碎石礫,鞋跟一轉就朝褚冥漾踹來第二腳。

快速抱頭蹲下,風壓將褚冥漾的頭髮吹起,褚冥漾瞬間感覺到頭皮一陣麻就怕自己晚一步都會直接被削成地中海禿。

......被那東西踩到大概會跟伯勞鳥的獵物一樣,被串成燒烤吧。)光用想像就自己嚇自己的抖了很大一下,褚冥漾險象環生的一邊躲著各種飛踢和踩踏,一邊被追著滿場亂竄。

不過跑一圈後褚冥漾也注意到自己其實並不孤單,雖然鞋種和顏色都不一樣,但場上每個人都很均勻的分配到一隻舞伴讓褚冥漾安心一點,至少大家都很忙著應付自己的舞伴而沒時間攻擊他。

 

「喂喂!小個子你不要過來───啊啊啊!」不過要預防誤踏就是了。

低頭躲過好像越踩越兇暴的紅色高跟鞋,褚冥漾擦身而過場上所剩不多的對手身邊,接著身後就傳出那男人不滿的吼聲在下一秒變慘叫,最後噗滋以後就沒了聲音。

但褚冥漾除了內心抱歉的阿門外,連回頭都不敢的繞著全場跑;踩人跟踩蟑螂一樣的紅高跟鞋,現在被鮮血染成什麼恐怖的樣子,褚冥漾完全一點都不想知道!

 

各種哀嚎聲不絕於耳,除了腳軟以外褚冥漾也注意到場上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少,而身後......

搞不清楚到底繞著場地跑了幾圈,追在褚冥漾後面的各種樣式高跟鞋也從一隻變成一大群,甚至開始互相激烈踩踏。

像是在熱情的爭奪褚冥漾當自己舞伴一樣,各色高跟鞋用著極為粗暴的方式邊追逐邊互相傷害;讓原本跑到有點腿軟的褚冥漾更加不敢停下來。

 

***

 

「漾漾也太受歡迎了吧!」千冬歲忍不住抖著肩膀強行忍住笑,才沒有和另外兩個友人一樣笑到前俯後仰。

當褚冥漾被鞋子追著跑時大家就開始關注他了,從一開始的擔心到後面忍不住想笑,千冬歲最後受不了的抱著笑到發痛的肚子看追在褚冥漾身後,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巨鞋群。

明明場上還有剩下小貓兩三隻在角逐死亡時間的前八強,但對褚冥漾鍥而不捨的鞋子數量就硬是比其他人多了兩、三倍,幾乎所有死了舞伴的鞋子都在追他,也真虧褚冥漾能這麼賣力的靠那雙腿跑這麼久。

「這是?」忍耐著嘴角笑意,夏碎一臉訝異的看向按著額頭的冰炎。

......衰運作祟吧。」有點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笑,冰炎揉著發痛的額頭看褚冥漾繞著場地跑的歡騰。

冰炎最後嘆了一口氣,對著褚冥漾低調的比了個手勢引起對方注意後,冰炎勾動嘴角也不管合不合規定的朝著褚冥漾說了兩個字當提示。

 

別的人也許無法察覺到冰炎的小動作,但如果是擁有全場型共鳴的褚冥漾,肯定能看懂他的提示。

 

***

 

終於帶著一群暴衝的高跟鞋將八強踩成四天王,褚冥漾的臉色也白到快跟衣服同色了。

但剩下的挑戰者似乎也學精了,看到褚冥漾開著火車衝來就機靈的繞道走,打定主意跟褚冥漾和他的追求者們玩起鬼抓人,無論褚冥漾使用何種刁鑽的角度都踩不死他們。

然而繞場繞到暈頭轉向的褚冥漾,突然注意到原本一直跟大爺一樣翹腳坐在觀眾席的冰炎,手指朝自己小幅度的揮了揮。

閃過從左側飛來的尖銳鞋跟並往地上丟下一張爆符炸飛幾隻追逐自己的鞋子後,褚冥漾用袖子抹掉額頭上滴下來的汗水,滿臉問號的撇向冰炎的方向並集中共鳴的力度。

本以為對方會給什麼好建議,但當他感知到冰炎用唇語說的兩個字後,褚冥漾只想甩給他一隻中指。

 

『邀舞。』冰炎精緻的嘴只吐出了這兩個字後,就像被焊住一般難開金口。

 

多說一點是會被口水嗆死嗎?!忍著對冰炎翻白眼的衝動,雖然心底知道這樣給他提示已經很破壞冰炎斯巴達式教育的原則了,但褚冥漾依然被追到高興不起來。

臉色難看的吞了吞口水,褚冥漾利用轉彎時撇了一眼後面踩踏激烈到能激起沙塵暴和地震的巨型高跟鞋大軍,而為首的正是一開始就對褚冥漾不離不棄的紅色細跟高跟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個紅似乎比起一開始更暗紅,還帶有起初沒有的潑濺式圖騰雕花時,內心只剩下一個念頭。

 

(渾蛋!管你是邀舞還是咬我什麼的我都辦不到啦啦啦啦───!!QQ##

 

褚冥漾辛酸的覺得人生好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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